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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黃終於把尾巴上的鞭炮擲甩下,氣喘噓噓卻又莫可奈何。

  他突然發現自己其實是懦弱的,為何要甩開那鞭炮呢?



  其實可以學著跟尾巴上的鞭炮共處的。

  現在這麼想已經沒有用了,阿黃心中開始認定自己是個沒用的,

  牛。應該說是牛吧。



  這片公園幅員遼闊,光用跑的不知道要多少天才能從這一頭到另

  一頭,對阿黃而言,他甚至不知道這公園究竟有沒有盡頭。

  而盡頭等待他的,又是什麼。

  於是不停往前跑,不停地往前跑,當然偶爾有機會可以停下來看

  東看西的。阿黃沒有辦法回頭看,因為頭上的牛角太大太重,因

  為背後的感覺太深太廣。



  阿黃走到西南邊大峽谷的邊上,停下了腳步想喝口水,順便看看

  自己現在的模樣。眼睛餘光瞄到左後方不到五公尺處,有隻鱷魚

  正在用餐,阿黃好奇地湊近去瞧瞧。



  「你在吃什麼呢?」

  『我在吃一頭水牛。』

  「那不是我的同類嗎?」

  『是的,是你的同類。』



  鱷魚一邊吞著那水牛的肉,一邊呼嚕呼嚕地說著。雖然含糊不清。



  「那你會不會也吃我呢?」

  『如果我沒吃這水牛,而你也剛好出現,我會吃你。』

  「你為什麼要吃我呢?」



  鱷魚停下了進食,抬頭看著阿黃,嘴巴張得老開,眼巴巴盯著阿黃。



  『你到這裡做啥?』鱷魚問。

  「我來喝水。」

  『你為什麼要喝水呢?』

  「我渴了,好渴好渴。」

  『這就是我為什麼要吃你。』

  「可是,水沒有生命啊!」

  『對我來說,你也沒有生命。如果我餓了的話。』





  阿黃點點頭,鱷魚也沒多說些什麼,繼續吞著那水牛的肉。

  一口一口,呼嚕呼嚕的。



  阿黃退回河邊,多喝了一口水,看著水裡的自己。突然有種陌生的

  感覺。這水裡的自己好像多了點什麼,卻也少了點什麼。

  他仔細地看,仔細地看,突然背後傳來鱷魚的聲音,阿黃驚慌地跳

  了一下。



  『你在看什麼?』

  「我在看自己。」阿黃說。

  『你沒看過自己嗎?』

  「有,但是很少。」

  『我天天都看自己,雖然我滿口血腥。』

  「你現在會吃我嗎?」

  『不,我吃飽了。』鱷魚拍拍肚子,『不吃你。』



  阿黃點點頭,看了看水中的自己,赫然發現,原本掛在鼻樑上,

  那個讓人類牽著走的鐵環不見了,阿黃有點驚訝。



  「是在什麼時候遺失的呢?」阿黃問著自己。

  『遺失了什麼?』

  「不,沒什麼,」阿黃說,「不過是以前的東西罷了。」

  『以前的東西永遠不會遺失啊,會遺失的只有眼前的東西。』

  「為什麼?」阿黃疑惑地。

  『以前的東西永遠都在,否則你早已經忘記,也無所謂遺失。』

  「可是他現在不存在了。」

  『但他永遠都在你記憶裡,你可以隨時從腦中找到他。』

  「但我懷念他在的時候。」

  『你可以在記憶中把玩他。』







  如果你願意的話,他會存在的。不需要現在,也不需要實在。

  但,你得保證自己,不會遺失眼前的任何東西。

  那會讓你忘了曾經發生過的一切,存在的一切。



  因為只要會呼吸,我們都只看得到眼前,也只會懷念過去。









  阿黃離開水塘。

  心裡想著,大概很久很久,都不會再看自己一眼了吧。

  因為我不想只看得到眼前。阿黃心裡吶喊著。



  我也想看到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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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umijan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22)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