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 Sat May 17 03:42:10 2008











  *



  我渴望能見你一面,但請你記得,

  我不會開口要求要見你。

  這不是因為驕傲,你知道我在你面前毫無驕傲可言,

  而是因為,唯有你也想見我的時候,我們見面才有意義。



  --Simone de Beauvoir



  *









  我的直屬學姐跟我說過,邦雲,你知道為什麼時間過的很快嗎?

  那時候我不懂這個問題的意思,我想了想。



  「不懂。」我對著學姐說。

  『你看,匆匆的匆有那麼多隻腳,代表跑得很快啊。』

  「是喔,匆匆就代表時間過很快,好像有道理。」



  我懂,也不懂。

  每個人都像我一樣懵懵懂懂的嗎?

  你們是嗎?



  直屬學姐是個南投女孩兒。皮膚很白,個頭不高,很漂亮。

  饅頭不只一次跟我說,要我介紹學姐給他認識。

  因為學姐很照顧我,所以我始終沒有這麼做。看著一個純白善良的女

  孩受到饅頭的輕慢,這麼想都不對勁。



  迎新宿營結束之後,我在學校遇見學姐,除了微笑點頭這麼簡單的動

  作,我實在不知道還有什麼可以做。

  也許在她面前來個後空翻?或者表演把腳舉到自己頭上?



  『嗨,學弟。』學姐對我揮手。

  「嗨,學姐。」我笑著。

  『聽說你們迎新辦得很順利喔。』

  「多虧班上所有同學的幫忙。」

  『聽學妹說,你很會說鬼故事,真看不出來。』

  「可能我天生就長得像鬼吧。」我自嘲。

  『改天要不要說個鬼故事給我聽呢?』

  「好啊,學姐不怕鬼嗎?」

  『學弟,你怕秦始皇嗎?』

  「秦始皇?那個殺人無數,焚書坑儒的秦始皇?」

  『是啊,有名的暴君。』

  「不怕喔,都死了這麼久了。」我說。

  『那就對囉,既然如此,學姐為什麼要怕鬼呢?』



  真有道理。



  說鬼故事給學姐聽,其實直到畢業都沒有實現過。

  怡婷學姐是個很優秀的人,思考邏輯跟我這樣的正常人不同。

  也許就是因為這樣的不同,才顯得我自己的平庸。



  我曾經痛恨自己這樣的平庸。

  現在,不會了。



  兩天的迎新宿營過去之後,假期結束,大家還是回到學校。

  我依舊是那個傻呼呼學長,小右還是小雞雞學長。我自己說的。

  偶然在系館附近遇見學弟妹,會有人跟我打招呼。這種感受很奇妙。

  好像突然間我的朋友多了,人生也因此有很大的不同。



  這段時間我偶爾會擔心有學弟妹看到我,會扮鬼臉給我看,或者在我

  旁邊學倩女幽魂的聶小倩飄來飄去。

  我想,夜遊這個概念在大家的心裡已經根深柢固,我不方便解釋什麼

  ,只好盡量不讓自己看起來像個孤魂野鬼,免得每個人都想在我額頭

  上貼幾張符咒,或者拿十字架對著我畫來畫去。



  我開始過著早上被小右挖出棉被,放學之後聽著噹噹的鐘聲,像極了

  道士手中的搖鈴,然後一跳、一跳地回宿舍,整個晚上聽饅頭說廢話

  ,油條偶爾放假會來,隔天必定醉得沒辦法走路去學校。



  小右那陣子,都會在房間練吉他。

  好幾次我在房門口看著他,總覺得這樣的小右不是原本的小右。

  卻又說不上來是哪裡不同。



  『找我?』



  有幾次我呆呆看著他,小右會把視線從吉他往上移,用一種試探獵物

  的眼神看著我,我知道他心裡一定藏著些什麼,只是他不說而已。



  「最近練得很勤快。」我說。

  『你幹嘛偷聽?』

  「你幹嘛偷練?」

  『你知不知道男人在練吉他的時候,就像女生在試內衣,很私隱的。』

  「那你是哪一個罩杯的?」

  『C啦,連C都練不好了。』



  歸咎於我不善表達的個性,我沒有繼續關懷他。

  其實我對那段時光感到些許遺憾。

  尤其親眼看見自己的朋友,從期待,快樂,走入悲傷,以及痛苦。

  我卻無能為力。



  學校裡有個挺漂亮的湖,湖水從二樓以上看下去,是綠色的。

  湖的中央也許沒有什麼華麗別緻的噴泉雕像,但我喜歡這個湖。

  原因無他,曾經有幾次上通識課的時候,因為教室距離太遠,

  我遲了進入教室,快步從走廊往教室移動的過程中,總會因為這湖而

  耽誤了腳步。



  教授,對不起。

  都因為這美麗的湖,讓我經常性的遲到。



  然而下課的時間,我也喜歡在走廊上看著那個湖。其實,我偶爾會發

  現那不過是個小水塘,儘管經過了這麼久,即使我清楚那只是個偽裝

  成湖的小水塘,我還是對她有著深刻的依戀。



  我知道,每個地方都要有個湖。

  如果哪裡少了座湖,就會少了很多漣漪,以及夏日午後雷雨之後,

  氤氳的霧氣。



  那是很遺憾的。



  那段時間裡我盡力維持住我跟這片湖水的正相關性。

  就像瑪莉兄弟必須要有修水管的工具,頭上也必須戴著帽子才對。

  很簡單對吧?



  那片湖水的清晰我懂。

  有一天傍晚,我下了課準備到熟悉的那間自助餐吃飯。

  我接到饅頭的電話。



  「吃飯了,敢不敢?」我說。

  『老闆,現在不是吃飯的時間。』

  「廢話,不然難道是打排球的時間嗎?」

  『不,老闆,你們家小右雞雞歪歪的,你趕快回來。』

  「怎麼了?」

  『你回來就知道了。』





  於是我放下手邊的餐盤,火速趕回宿舍裡。

  這一路上我擔心的腳都快跑斷了,就好像母狗看見自己的孩子被隔壁

  的小貓叼走一樣,慈母的面貌呈現在我臉上。



  恰如其分。



  回到宿舍之後,我看見饅頭正對著小右使出WWE裡面才看得到的關

  節技,扭得小右整個臉扭曲變形,口水鼻涕弄得整個地板都是。



  「你們在幹嘛?」我問。很冷靜地。

  『老闆,快來幫忙!』饅頭大叫。

  「現在這個樣子,我應該先幫小右叫救護車吧!」我說,還是很冷靜。

  『這小子在幹傻事啊!』



  我先花了很大的力氣把饅頭從小右的身上拉開,等大家都不在氣喘吁

  吁之後,隔在他們倆中間。



  「你們為什麼要決鬥?」我說。

  『老闆,你自己說。』饅頭沒好氣地看著小右。

  『沒怎麼樣啊,我只是要他陪我去找罌粟花。』

  「什麼是罌粟花?」我好奇。

  『老闆,罌粟花就是大麻的材料啊。』

  「真的喔?」我驚訝地,「你要罌粟花幹嘛?」

  『就……』小右低下頭,『唉。』

  『他這個蠢驢,說要找罌粟花送給小護士。』

  「小護士?」



  小右說,小護士希望小右可以送給她罌粟花當作禮物。

  所以這個小蠢驢右就打算拉著饅頭陪他去找。



  「右哥,這個是犯法的咧!」我說。

  『我怎麼知道,我以為那只是一種花。』

  「你確定她要你找這種花?」

  『應該是吧,我也沒聽清楚。』

  「你不是要採取高姿態,就別理會什麼花了吧!」我說。

  『我是啊,我還是玉女。』小右說,『所以才送花嘛。』





  我跟饅頭討論了一下,橫豎這種花不是說找得到就隨便有,但是打發

  眼前這個蠢蛋卻是非常必要的,就這樣,我們上網查了好久的罌粟花

  圖片之後,三個人兩台摩托車,就到路上可以看見花花草草的地方亂

  繞,拿時間換取空間,拿空間換取小右的執拗。



  不知道幾個小時過去了,跑遍了大台北地區不少公園,就是沒看見什

  麼『罌粟花』。當然,看見了就不得了了。



  「你要不要打電話給她,確認一下是不是真的要罌粟花?」

  『老闆,你跟她說,那是違禁品啊!』



  在我們的堅持之下,小右終於撥電話給小護士。

  摀著話筒講了很久,饅頭跟我抽了兩根菸。



  『兄弟,我們的交情應該算是血濃於水吧。』



  聽到小右這麼說,感覺就很怪。

  沒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老實說,我們是文明人,不會動手的。」我說。

  『老闆,為兄弟兩肋插刀,義不容辭啊。』



  小右放心地點頭,把手機放回口袋裡。



  『她說,是櫻花樹的花,不是罌粟花。』

  「那就好了,沒事了。」我說。

  『老闆,這樣我就放心了。』



  小右開心笑了,展開雙臂朝我跟饅頭走過來。



  「我左你右。」我下指令。

  『殺了你!』饅頭大吼。





  這一天我們都很餓,沒吃晚餐在台北繞啊繞。

  小右呼救的聲音在空氣中迴盪著,沒有人搭救他。

  我們都很瘋。



  回程的路上,小右告訴我。



  『戴邦雲。』他說:

  『你知道喜歡一個人,喜歡到快窒息是什麼感覺嗎?』

  「你想被我踢下車嗎?」我說。

  『我只是想跟你分享而已嘛。』



  我知道嘛,小右。

  就像罌粟花。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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