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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 Sun May 25 04:48:07 2008






   *

   鳳兮鳳兮歸故鄉。遨游四海求其凰。
   何緣交頸為鴛鴦。胡頡頏兮共翱翔。
    鳳兮鳳兮從我棲。得托孳尾永為妃。
   雙翼俱起翻高飛。無感我思使余悲。

   《鳳求凰》--司馬相如

   *



   徒然為妳感念相思,使我多麼悲傷。
   這樣的一番話,嘿嘿,也不知道可以說給誰聽喔?

   于曉凰說,鳳凰的鳳是男生,凰是女生。
   可惜,傳說中,鳳凰永遠不能雙宿雙飛。
   永遠是一個追隨一個。

   我跟小右去夜探陽明山的事,不知道為什麼被彥伶知道了。
   隔天下課時間,彥伶坐在我旁邊,向我問起這件事。

   「什麼也沒看到,只有黑夜,然後黑色,然後黑媽媽。」我說。
   『黑媽媽是誰?』她問我。
   「是小黑的媽媽。」小黑是系上認養的流浪狗。
   『騙人。』她笑了,我也笑了。
   「其實是小右的……朋友想去看看有沒有流星雨而已。」

   我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形容小護士,就當她是個朋友吧。
   跟自己的同班同學解釋這些,有些怪異。

   『沒有看到流星雨,有沒有好可惜呢?』
   「還好啊。」我說。

   就算沒看到,就當作是人生的轉彎。
   去看流星雨也不見得就一定是目的。
   我這樣告訴彥伶,卻沒告訴她,這話不是我說的。

   『這種說法很棒,我好喜歡。』
   她拿出筆記本,呼嚕呼嚕不知道寫些什麼。
   「妳在寫什麼?」
   『把這些話寫下來。』
   「沒那麼嚴重吧?」

   我看著彥伶娟秀的字跡在筆記本上飛舞著。
   我喜歡她的字,有種自得其樂,怡然的感覺。
   這樣形容很怪我懂,但看見她的字,就會覺得這些字是很稱頭地待在
   那個本子上,也就屬於那個本子了。

   『那你呢?你是跟誰一塊兒去?』
   「我?」我指著自己,「我跟一個學妹。」
   『噢,學妹喔。』
   「是啊。」
   『沒有欺負人家吧?』
   「當然沒有。」我挺起胸膛。

   好球!
   她丟出了一個漂亮的變化球,而我揮棒的時間跟力道控制的剛剛好。
   越過了全壘打牆,這是個紅不讓。

   『不知道這樣問好不好,是哪一個學妹呢?』她說。
   「二十七號,黃若琳,妳知道嗎?」
   『我知道,那個很可愛的學妹。』
   「是的。妳問這個幹嘛呢?」
   『只是想知道而已,想知道是哪個學妹跟你一起去啊。』
   「原來如此。」
   『我都不知道有獅子座流星雨呢,真可惜我也錯過了。』
   「沒關係,北台灣應該都看不見吧,我猜。」
   『看不見也沒關係,我也想去看不見一下。』

   上課鐘聲響了,彥伶對我笑了笑,打開書本。
   我拿著菸走出教室外面,我知道已經上課了,但我突然好想抽根菸。
   這種任性我偶然會面對,就是我內心的理性以及堅忍不拔受到了某種
   程度的考驗。這個時候大概就是。

   說不上什麼不愉快。
   只是聽見彥伶說的話,突然有點難受。
   看著她說這話的眼神,好像樹上剛摘下來的檸檬。
   沒有任何不愉快,這點彥伶始終處理得很好。

   淺淺淡淡的,就像說著別人發生的事情一樣漠不關心。
   其實這樣的溼度,剛剛好會浸濕了我的理智。
   彥伶總是這麼溫柔,不會提出任何要求,更不會讓我難堪尷尬。
   也因為如此,我總覺得自己很壞。

   我在廁所門口遇見了阿凰,哭紅了眼睛,我超級霹靂無敵訝異。
   怎麼最近我單獨碰見她的時候,總是在哭。
   是不是我跟她的八字不合,還是紫微斗數有所衝煞。

   「妳……妳怎麼了?」我看著她。
   『丐幫。』她看著我。

   這樣妳看我、我看妳持續了幾秒鐘,我都忘了自己該進去上廁所。
   我彈掉手中菸的菸頭,菸屁股丟進  旁邊的垃圾桶。

   『丐幫,你給我一根菸好嗎?』
   「菸?妳要抽菸?」
   『拜託。』

   我跟她坐在往地下室的樓梯間,這個時候所幸沒有人經過。
   否則真有點怪異。
   我拿了根菸給她,把打火機遞過去,看著她刷著火花。

   「妳會抽菸?我真訝異。」我說。
   『女生不能抽菸嗎?』
   「可以,我從來不反對。」

   基本上我是個十足的女性主義者,所以我從來不認同Lady first這種
   觀念。大家都是平等的,不需要刻意禮讓,即使禮讓,也不見得只需
   要禮讓女性,男性也可以禮讓。

   「妳,心情不好嗎?」我問。
   『心情不好才可以抽菸?』
   「不,心情不好才會這麼憂愁的哭。」
   『你看得見我的憂愁?』
   「看不見啊。」

   我覺得我們的對話越來越徐自摩,我都搞不清楚到底在說什麼了。
   我只知道,這個亮麗的女孩最近經常哭。
   哭不該成為經常性的,所以很不正常。

   「跟男朋友吵架了?」我問。
   『我不會為了男朋友哭。』
   「那……有什麼心事嗎?」
   『我跟那個男人分手了。』
   「妳剛才不是說不會為了男朋友哭?」
   『跟他分手我沒有哭。』她說,『不是為了他。』
   「那究竟是?」
   『你覺得我是怎麼樣的人?』

   我看著她,搖搖頭。
   「我不知道。」我說。
   『就憑你的感覺。』
   「很漂亮,很有主見,大概這樣。」
   『除了漂亮呢?』
   「很多心事。」我說。
   『你知道我為什麼哭嗎?』
   「不知道。」基本上,我已經試探性地問了很多次了。
   『因為我想哭,所以我哭。』
   「這麼性情中人?」我差點跌倒。
   『你們昨天去看流星雨喔?』
   「是啊。」怎麼大家都知道了。
   『因為我錯過了,所以我很難過,就哭了。』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我只告訴她,我們也沒看到。
   原本希望這樣可以稍稍安撫她的情緒,沒想到說完之後,
   她對我點頭。然後繼續哭。

   我也沒多說太多話,坐在她的身旁,也點起了一根菸。
   這樣的眼淚是為了自己而流,我覺得滋味很棒。
   我的人生眼淚通常都不是為了自己而流,多半為了委屈。
   或者悲傷。

   從來不曾記憶過自己,有像阿凰一樣這麼直率,想哭就哭。
   我有點羨慕她,卻又不知道這樣的羨慕究竟有什麼意義。

   抽完菸之後,我跟她一起走回教室。
   走在我身前的她,隱隱約約從悲傷中釋放了。

   『去哪了你們?』彥伶低聲問我。
   「沒,我去上課廁所,遇見阿凰,她在哭。」我說。一邊翻開課本。
   『她怎麼了?』
   「沒事,她說想哭就哭,不需要原因。」
   『真羨慕她。』
   「我也是。」我說。「上到哪裡了?」
   『我幫你做了筆記,在這裡。』她指著我的課本。
   「謝謝妳,沒有妳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辦。」
   『不要客氣。』

   那堂課我終於沒有認真聽講,有點對不起老師。
   整個人不知道遊蕩在哪個空間裡面,渾渾噩噩的。
   小右今天沒來上課,我想他大概在房間睡死了,所以早上也沒叫我起
   床。有點奇怪,但是又覺得理所當然。

   昨天離開陽明山晚了,學校的宿舍已經過了門禁時間。
   我把學妹送回她們班在外租屋的同學的地方之後,就回去休息。
   小右則送小護士回林口。

   一直到我睡了,都還沒回來。


   『下禮拜要交報告,四個人一組。』彥伶打斷我的發呆。
   「什麼時候說的,我怎麼不知道?」
   『上禮拜啊。』
   「糟糕,現在找組原來得及嗎?」
   『不擔心,我跟你,小右、阿凰一組。』
   「報告內容是什麼?」
   『我跟阿凰已經做好了。』
   「什麼?」

   這個什麼後面不應該加上問號,而是六百八十七個驚嘆號。
   我什麼都西都不知道,報告就做好了?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呵呵。我明天把報告拿給你看,應該是沒有大問題。』
   「妳做的報告,當然不會有問題啊。」我說。
   『你真會說話。』
   「真謝謝妳,也對不起我這麼混,這麼糊塗。」
   『不會,應該的。』

   謝謝妳,彥伶。
   如果沒有妳的幫助,當然,我不是說單純實質上的幫助。
   假如沒有妳,這個世界會少了很多溫暖。
   我大概也會在人生某個階段,缺乏養分而因此枯萎。

   「對了,妳怎麼知道我昨天去看流星雨?」

   下課的時候,我一邊收拾東西,順口問了彥伶。
   阿凰坐在前面兩排,好像聽見了,回頭看了我一眼。
   然後什麼反應都沒有就走出教室。

   彥伶看了我好一會兒,好像很慎重似的深呼吸了一口。

   『是阿凰告訴我的。』
   「阿凰怎麼知道的呢?」我更好奇了。
   『昨天,她打電話給小右。』
   「我怎麼不知道?」


   後來我才知道,阿凰原本想約小右一起吃飯。
   只是沒有成功。

   原來,阿凰的眼淚也不是為自己而流。
   也為別人而流。那個別人,是小右。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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