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如果不要認識鍾沛文,也許我的人生就不會出現那麼多的變化。

  我可以簡簡單單地在這個沒有自由的地方熬過一年,接著順利上了大

  學,把這邊的一切拋開,也不要知道什麼關於『快樂鐘』的故事。



  我究竟是為了什麼存在於這樣的地方的?

  我始終困擾於這個問題。

  這個社會是否存在過多的試驗,難道我沒有通過考試,就代表我不適

  合、甚至是不足夠存活在這個世界呢?



  真是令人沮喪。



  偶爾也想讓自己充滿了『自強不息』的堅毅不拔精神,所以我時常在

  課堂上冥想,這個方法是高中的歷史老師教我的。



  他說冥想是喚醒自我潛能的方法,當你想到高山,你的精神就會提升

  ,那麼遇到困難就會更有決心。當你想到大海,你就會更加謙卑,那

  麼你就不會時常怨天尤人。



  我在重考班最時常冥想的,就是大海。可是不管我怎麼想,一點都沒

  有比較謙卑的感受,反而充滿了很『靠盃』的精神力。我搖搖頭,發

  現這樣的自己不行,辜負了老師對我的期望,於是我開始冥想高山,

  沒想到冥想不過幾分鐘,我的精神力沒有提升,反倒是開始覺得腳很

  酸。



  這個無聊的冥想到底是誰發明的,簡直王八蛋。





  下課時間我把這套冥想功法傳授給胖虎知道,希望這個絕學在他身上

  發揮到達極限。

  胖虎手托著虎腮,虎眼瞇瞇地盯著前排座位,對著我嘆氣。



  阿道這個菸鬼肯定又到樓下燒香去了,他說如果他可以在補習班燒滿

  五千支香,他一定可以考上台大醫科。



  但是我們是文組的,要怎麼考上醫科?

  這個阿道倒是沒有回答我。





  「阿喬。」胖虎小聲地。

  『你說。』我看著胖虎。

  「有事。」胖虎沒看我。

  『如何。』我打了個哈欠。

  「好奇。」他摸摸下巴。

  『哪裡。』我看著他的下巴。



  胖虎用虎下巴指了指前面,我往前看,左邊那個女生,正趴在桌上休

  息。那個女孩兒叫做林庸敏,這是我對她唯一的理解。



  『怎麼了,她睡覺的姿勢惹你不開心?』我問。

  「不,我是要你看看我下巴是否長了青春痘。」

  『噢。』我看了一眼,『沒吧。』

  「你會不會覺得我們應該做點轟轟烈烈的事?」

  『例如什麼?』



  我腦中閃過無數個念頭,包含了在教室講台上尿尿,或者偷跑到辦公

  室看明天早上要考的數學考卷。



  「那個不叫做轟轟烈烈。」胖虎說。

  『不然是什麼?』

  「那叫做轟轟癲癲。」台灣國語的胖虎。



  這不是瘋瘋癲癲,我對胖虎說。

  高中的時候我隔壁同學每天中午都會打電話回家,跟他們家的貓通電

  話,這才叫做瘋瘋癲癲。



  「通電話?說些什麼?」胖虎問我。

  『不知道,我也很好奇。』我咳了一下,『我看他每天都這樣打電話

  回家,真的很想知道他究竟說了些什麼,於是……』

  「怎麼樣?」

  『有一天中午,吃完中餐,我跟蹤他到公共電話的地方。』



  喔,忘了說,那時候高中生禁止攜帶手機的。

  買得起手機的同學也沒幾個。



  「然後咧?」胖虎迫不及待地。

  『我什麼也沒聽到。』



  後來我真的忍不住,就問了那同學。



  『我家的貓已經一歲兩個月的,你知道的。』他說。

  「一歲兩個月?」我一臉懷疑。

  『你知道嗎?一歲兩個月的貓咪,正好是人類青春期的時刻。』

  「青春期?」我懷疑到臉上長出紅豆。

  『什麼紅豆?』

  「沒事,你繼續說。」

  『青春期的孩子,最需要人的關心。』



  什麼嘛,一個高中生竟然說出這種話,講得好像自己已經培育了多少

  莘莘學子一樣,實在莫名其妙。



  『我總得關心他,希望他順利度過這段日子。』

  「那你究竟跟他說了些什麼?」

  『沒什麼,我問他在幹嘛。』

  「那他在幹嘛?」

  『我不知道。』

  「不知道?」我的媽呀。這是什麼對話。

  『沒錯,我媽接的電話,他說我家的貓正在做指甲彩繪,沒空。』



  神經病。

  我說完胖虎罵了一聲之後,扒了我的腦袋,要我不要胡說八道。

  我笑了笑,摸摸腦袋瓜子,發現前面傳來陣陣笑聲。



  阿道在這個時候回到教室,大家像被趕回豬圈的豬一樣,陸陸續續回

  到自己的座位上。突然覺得這樣的形容對大家很過意不去,畢竟很多

  人都不會認為自己是豬,於是我決定換個形容。



  『大家像被清潔隊員集中到畚箕上的狗屎一樣』,陸陸續續回到自己

  的座位上坐好。



  我跟胖虎起身,讓個為至給阿道的時候,偷了個空偷瞄前面。

  林庸敏跟鍾沛文笑得很開心。

  右邊那個女孩,也就是阿道前面的女生,很意外的也回過頭來笑了。



  我很開心。

  套一句後來鍾沛文對我說的話。

  那一刻,我胡說八道一氣的東西,成為了大家的快樂鐘。

  在憂煩苦悶的十八歲,補習班裡。









  □











  青春期就是很多LL、CC的東西。

  也就是LiLiCoCo的東西。如同我那個神經病高中同學一樣,每天打電

  話回家跟自己的貓咪報平安,還會擔心自己的貓交了男朋友之後會天

  天出門約會。



  也許青春期的末段,待在一個監獄般的補習班的我們,是上天給我們

  的一個課題。



  數學老師說,只要搞懂了自己,就可以搞懂數學。

  所有數學不好的人,都是因為對自己不夠理解。



  一個坐在前排的男同學舉手問數學老師。



  「請問,對自己理解數學就會好嗎?」

  『不會。』

  「那為什麼搞懂自己就可以搞懂數學?」

  『搞懂自己,就知道自己的腦袋是膠水做的,還是餿水做的。』

  數學老師說:

  『是膠水做的,代表你還可以補救,是餿水做的,代表沒得補救。』

  「那沒得補救怎麼辦?」

  『沒關係,還好你們遇到了我。』他說,『我是天神派下來解救你們

  的天使。』



  哇賽,最好有頭髮這麼少的天使。

  阿道在我耳邊碎碎唸。



  「那老師你是什麼水?」那個同學繼續問。

  『我是黃河。』

  大家都一臉懷疑的時候,數學老師繼續說了。



  『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嗎?我是天使,當然是天上來的。』

  接著便自己哈哈大笑起來。



  幾個很認真的女同學也跟著笑了,我跟胖虎互看了一眼,同時用鼻孔

  『哼』了一聲。



  『那位同學。』

  大家的眼光都往我們這裡看過來,我心臟好像掉到地板上一樣。

  『對,那位同學。』老師說,『請問你對我的說法有何見解?』



  嗚哇,肯定是剛剛『哼』的一聲太忘情了,被老師發現。

  我看了看胖虎,看了看自己,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辦。



  「他說誰?」我問胖虎。

  『我或者你。』

  「廢話。」



  胖虎突然站了起來,我嚇了一跳,桌子因為胖虎的虎肚的碰撞,發出

  一聲碰撞聲音。那一瞬間他彷彿是率先衝上戰場的勇士一樣,一往無

  回,視死如歸。



  我有種得救的感覺,我知道胖虎解救了我。





  『沒有什麼見解。』胖虎說。

  「這樣啊,那為什麼哼了一聲呢?」

  『因為我鼻子不舒服。』

  「好,這樣就好,因為我除了是天使之外,還是千里眼的的好兄弟。」



  『千里眼的好兄弟是誰?』阿道問我。

  「大概是長針眼吧。」我說。



  說完之後,整個教室一片安靜。

  我一個不小心說得太大聲。

  我現在很後悔,約默過了半分鐘之後。



  大家都笑了。

  我也紅了。





  在大家的笑聲當中,坐在前面的女孩們又回過頭來看了我一眼。

  鍾沛文笑得很可愛,馬尾在空中飄啊飄的,好香。













  -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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